一八 风山渐 第一章

风山渐 原剧正剧向,一八,微九五副四,日更

第一章归吉

  从北平回来后没过多久,长沙也渐渐步入了冬季,虽说不用像在北方那样穿厚重的貂皮大袄,一早一晚间也该换上御寒的冬衣。可张启山还是穿着一身秋季军装跑来跑去,要么就是单薄的西装洋服,不熟悉的人还当是这做派时髦的长沙布防官在耍俏,要风度不要温度。可北正路二号他的家里也还没烧热水汀,家里家外一样的冷,富丽堂皇的花园洋房就像个大冰窖,还不如烧了火炭的寻常人家温暖。

  不能怪张府的管家持家不周,实在因为张府每年开始烧水汀的时间都特别的晚。张启山是个作风严于律己严以待人的军阀,为了锻炼耐寒能力,常常深冬才开始全府供暖。不过这个习惯有一个例外,就是只要八爷齐铁嘴来拜访张府时说觉得冷,那张府一定会当场就供暖。

  从北平回来后,齐铁嘴已经半个多月没来张府了,所以张府就成了个冰窖,上到管家下到丫鬟听差都盼着八爷驾临盼得望眼欲穿。这半个月里,张启山忙着处理拍卖会期间积压的公务,搭救被陆建勋抓去动私刑的陈皮,从早到晚没有一刻空闲,也顾不上派副官请八爷过来。连轴转了十多天,他终于在某个冬寒料峭的清晨签完最后一个文件,盖上笔帽。

  略一整理办公桌,张启山忽然发现桌角的杂物底下压着一个黑色皮袋子,把皮袋子抽出来,从里面掏出一叠纸,仔细一看,是田契地契一类的东西,都是长沙周边地区比较富饶的土地;租约数张,上面按着上百佃户瓜农的红手印;比较厚的一个本子翻开,张启山挑了挑眉,坐直了身体,这竟是长沙城老茶营附近的那家齐氏香堂的房契,另有铺子所藏珍玩的账目明细,大致翻了翻,里面全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。

原来这是那时在新月饭店拍卖会上齐铁嘴上交用来点天灯的小包包。

  眼前浮现那天齐铁嘴豪情壮志递出小黑皮包的样子,那张白净清秀的脸庞上架着个圆圆的眼镜框,光看脸还当他是个青涩稚嫩的高校学生。一身暖色马褂长袍被裹在乌黑油亮的貂皮大袄里,细长手指上戴着硕大的金戒指,衬得肤色愈发的白,端的是贵气逼人,又没有丝毫的俗气。

  这算命先生说话向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,张启山摩挲着手里的账本,细细揣摩他的话。他说自己只是个穷算命的,还说把自己全部身家都贡献出来了。前一句是虚的,后一句才是实的。他的家底殷实得很,可他竟然真的上交了全部身家,若论义薄云天,不输给任何人。

  那天由于满清贝勒爷的仗义出手,这小包包没派上用场,就留在张启山手里了。

张启山按了办公桌上的铃,打算叫副官请齐铁嘴过来。这短短半个月不见,还真是……颇为想念。

  片刻后张副官走进来,“佛爷,有什么吩咐?”

  张启山道,“去请——”话音戛然而止。

  张副官:“?”

  张启山突然陷入沉思,拍卖会后齐铁嘴一直没把包包要回来,是忘了吗?不可能。这人博闻强识,据说幼年时就是过目不忘的神童,他会忘记拿回这么重要的东西?当然是有意为之。

这说明他确确实实是要把全部身家送给张启山,但这又是为什么?

  “佛爷,请谁?”张副官问。

  张启山把齐家香堂的账本放在桌上,“副官,你觉得,出于什么样的原因,一个人会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送给另一个人?”

  这个问题无关公事无关军务,张副官不明白佛爷为何有此一问,思索了一下,谨慎地说,“我觉得有两种可能,第一是这人欠了另一人还不起的债务,第二种可能就是他们俩要成亲了,成为一家人。”想了想又笑道,“男人娶太太,不都是要上交财产给太太管的吗?”

  张启山不懂自己何时成了齐铁嘴的太太,表情冷漠。

  副官说得对,齐铁嘴不欠自己的,那就只有第二种可能。

  想到成为一家人,一段不远不近的回忆倏然跃进脑海。

 

  几个月前,张启山和齐铁嘴去了长沙城外的矿山调查,不慎惹了怪物身受重伤。在二月红府上治伤之后,他又在家躺了三天,那鬼头发太难缠,饶是他一个金戈铁马的汉子都被折磨得痛不欲生,几度虚脱。也就是他体格强健,要是换了别人,别说三天,恐怕三个月三年恢复也难。

  张启山休养的这三天里,一直都是齐铁嘴在榻前侍候,衣不解带竭心尽力。张府的人都说,齐八爷对佛爷真是仗义。齐铁嘴自己也心有戚戚,他好歹是个世家出身的神算子,怎么干起了这丫鬟仆役伺候人的活,够轻贱的。可是瞅瞅病榻上的张启山,他又认了,一般的丫鬟哪知道这斗里东西的厉害,让她们照顾佛爷他不放心。至于张副官也没法替他,张启山卧床休息的时候整个长沙全凭张副官在主持大局。

为了照顾张启山,齐铁嘴夜里都是在伤员床边凑合着睡的,就怕张启山哪里感染了,半夜发烧没人照应。如此到了第三天,张启山才终于脱离危险。

那时他睁开眼,灯光柔和昏暗,看到身旁站着年轻的算命先生,正像个老母亲似的熟练地给他洗毛巾,试温度,掖被角。他伸手拉住齐铁嘴的手,嗓音嘶哑,“老八……”

“哎?佛爷你醒啦!”齐铁嘴惊喜道,爬了少许红丝的眼睛里放出欣慰的光彩,用力揉搓着张启山的手,“你等着,我给你叫大夫,饿了吧?我去叫人把厨房温着的汤端过来。”“不,”张启山用力握着齐铁嘴的手,“你坐下,我有话对你说。”

齐铁嘴脑袋冒着问号坐在床边,俯视着张启山。接下来发生的事,让他瞪大了眼,继而无所适从,手足无措。

张启山攥着齐铁嘴的手拿到唇边,用干涸火烫双唇在那戴着金镶玉戒指的细腻手指上触吻一记。他记得,那天在二月红府上疗伤,就是这双手握着自己的手,虽然素日里力气不大,可是那天却寸步不让地按着他,柔和而坚决。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,或许指的就是这样吧。

齐铁嘴像触了电似的,浑身僵硬。

张启山抬眼对他说,“老八,和我在一起吧。”

“啊!?”齐铁嘴如梦方醒吓了一跳,眼神游移,花了一秒钟明白此话的意思就想抽出手站起来,可张启山不知哪来的力气,硬是拽着他不松手,让他逃无可逃。

他干笑了两声,“啊哈哈,佛爷,你别开我的玩笑……”他有点慌乱,张启山眼中的感情让他一下子就明白这个“在一起”,就是那个“在一起”。但是,他还没做好准备啊……再、再说,现在是说这事的时候吗!

张启山静静地看着齐铁嘴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,他的脸色苍白,眼神热切,等待着回复。他知道齐铁嘴不会拒绝。

齐铁嘴胡思乱想了一会儿,正色道,“佛爷,我看你呀,肯定是烧糊涂了,反正现在咱们不应该谈这个,你得好好养伤。我我我,我去厨房看看。”

张启山在枕头上摇了摇头,淡淡道,“我要你现在就答应我。”

齐铁嘴扁扁嘴巴,这佛爷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缠上他了呢!

张启山又道,“我不信你不想和我在一起。”

听听,听听,这也太自负了吧!

“老八,你想想武藤那次……”

这是挟恩求爱、挟恩……有点小无耻啊!

感情上,齐铁嘴觉得张启山趁病撒娇,挟恩求爱的做法十分不地道,但理智上他知道张启山说得没错。

早在数年前于日本人武藤手里被张启山救下,看着佛爷一身的刀伤,他就含着眼泪在心里决定,自己这条命从此就是佛爷的了。

可是这种事情,大家各自心知就好了嘛,何必说出来,这多难为情!国人讲究朦胧之美,含蓄之美,干什么急急忙忙捅破这层窗户纸。

齐铁嘴在难为情之下,用力抽出手,站起身背着手猫着腰来回溜达了两圈。张启山挪了挪脑袋,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看着他,势在必得从容不迫。齐铁嘴溜达了半晌,止住脚步转过身,脸上的表情难得正经,“佛爷,这是人生大事,你得让我考虑考虑。”

“……”

臭算命的居然拿乔起来了,张启山翻了个白眼,“行……”

他就不信齐铁嘴会拒绝他,孙猴子还能翻出如来佛的五指山不成?

时光回到现在,看着眼前的账本,张启山一下子想透了,原来这就是齐铁嘴的答复。

笑意止不住地爬上唇边,立即吩咐副官,“去请八爷来,再叫厨房炖上猪蹄莲藕。”

张副官搞不懂上司为何突然就满面春风,但请八爷这事他很熟练,于是匆匆出门照办。

 

亲兵把车停在齐家香堂门口,张副官下车大步走进去。这香堂门口支着不少算命摊子,有许多齐铁嘴的同行都依附着他的铺子沾奇门八算的光,以致于形成了算命一条街,产生所谓的连锁效应。见到张府的轿车,算命先生们纷纷探头来看,这张副官三天两头跑来请人,他们都看张副官面熟了。算卦相面属于外八行,从古到今都不怎么入流,可是齐八爷能混到成为大军阀的座上宾,在这些人眼中那就很了不得了,堪称偶像。

这天香堂没什么生意,也没见到伙计,张副官径直穿过外厅进了内堂,看到齐铁嘴正在换衣服。小满手上拿着个道冠,看到张副官,忙道,“爷,张副官来啦。”

齐铁嘴身上道袍穿了一半,转过来,“哎呦副官,这大早起的,佛爷找我有事?”

张副官觉得张启山好像也没什么要紧事,道,“是啊,佛爷请你过府一叙。”说着伸手做了个“请”的动作。谁料齐铁嘴面露难色,“这……今天不行啊,我这正有事儿要出门呢,你回去跟佛爷说,改天我再找他去。”

张副官口吻揶揄,“八爷,您能有什么事大得过佛爷的事啊?”

齐铁嘴瞪眼,“嘿,你这怎么说话的!我是真有事,要没事我早就自己去佛爷府上了。可我今天原定计画出城一趟,真的真的,我就不过去了,对不住、对不住哈。”

见齐八爷都给自己作揖了,张副官也不好再强求,“那好吧,我回去禀报佛爷。”只得无功而返。

 

 

 

tbc

我又来啦。。。还是腻腻乎乎谈恋爱的节奏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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